凌晨12点，南城商业街派出所。

亮如白昼的大厅里延续了白天的热闹繁忙，这个点还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推推搡搡，吵吵嚷嚷，来往的人里有斗殴闹事的，有东西被偷的，还有喝得找不着北的。

门口的感应门再次自动打开，有个身穿深色制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他肩上还扛了个人，从身型与穿着上看，应该是个喝大了的小年轻，不高，很瘦，但喝醉酒的人往往死沉，周凯越却像只是扛了个沙包或者煤气罐，大气都没喘两下。

里边的长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哥左手被拷在钢制座椅的椅把上，另一只手还抬得老高指着跟他相隔几个座的一精神小伙开骂，两个人都火气不小素质堪忧，到这了还在骂骂咧咧。

嘴脏还挡路，周凯越肩上扛着人，手不得空抽出来撵人，大长腿一踢，那黄毛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小伙子抬头就要骂娘，瞥见制服嚣张的气焰登时就下去了，条件反射地弓起身子对周凯越露出个讨好的笑:“警察叔叔好。”边笑边问道，“我又没犯什么事，能不能让我走啦？”

来这的有一半自认冤枉，周凯越没功夫搭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让开地方，小伙子识相地挪开两步，周凯越将肩上的人卸下，那人一碰到长椅就躺了上去呼呼大睡。

此时，大厅的接警电话响了。

没隔两分钟，周凯越就听到师父老张喊他，他高声应了句“来了”，然后从值班室里拉出个民警大哥指向椅子上的人说:“龙哥，这人你帮忙看下。”

龙哥三十出头，体态敦实，说话底气十足，瞧这货醉得不省人事，问周凯越:“咋回事？”

“巡逻的时候在街边捡的，手机估计被摸走了，联系不上家人，带回来醒酒，我去出任务了。”周凯越快速交待了几句，随即走向大厅，对一位年长些的民警叫了声:“师父。”

虽然被叫作老张，但张宏正其实也才四十出头，就是头发白的多，看着显老，周凯越一来派出所就由老张带他。老张朝他往外一扬手，“走，出任务。”

周凯越快步跟了上去，他来这上班没几天，还处于熟悉业务的阶段，路上他问老张:“师父，咱去哪儿？”

老张步子迈得飞快，回他：“纵那有人醉酒滋事。”

周凯越听完点点头，对“纵”他也有所耳闻，同事姜丽丽眉飞色舞地跟他提起过，“纵”是家开在商业街核心地段的夜店，火爆程度在全国都排在前列。

周凯越对此没什么概念，不过“纵”就和派出所隔了两条街，又在他们所的管辖范围内，他巡逻经过时远远扫过几眼，印象里造型挺独特。

商业街人流量巨大，且越到晚上人越多，人挤着人车跟着车，几百米路等好几个红灯都过不去，警车和警用摩托都没了用处，还不如腿着去比较快。

十来分钟周凯越和老张就到了“纵”的门口，在寸土寸金的高楼之间，这座独栋的建筑外型极富设计感，乍看之下更像个艺术馆或展览馆，反正很难跟夜店沾上边。

初春的夜晚寒意依然很浓，从这进出的男男女女却对温度毫不在意，在一众穿着清凉姿态随意的人中间，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一出现便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两位全身黑色西装的保安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看来和老张打过交道，挺客气地问道:“张警官，今天来检查？”

老张摇头，手往里头一指，“接到报警上去处理下。”

闻言保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转而对他俩请道:“那我带你们上去。”说罢转身给他俩带路。

周凯越跟在师父身后，余光瞟到另一位保安退到一边掏出手机，目光幽幽地瞟向他们。

保安带两位警官直接上的外梯，透过电梯的透明玻璃能望到整个商业街都被各色灯光点亮，强烈的节奏和巨大的声浪隔着几重墙穿进这个密闭空间里。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升到三楼，金属门打开，入目是一条宽阔的长廊。等在电梯口的年轻男人见了他们忙上前迎道：“警察同志你们来啦！”他看起来有些急，慌慌张张地朝里指道，“在那边。”

老张边走边问他:“是你报的警？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男人面上有几分茫然又有几分紧张，“我就是看隔壁包厢起了争执，怕事情闹大就报了警。”

顺着他带的方向往前再过个转角，果然就有间包厢外聚集了十来个看热闹的人，还没走到跟前，周凯越就听见里边传来一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听着情绪挺激动。

围观的人见警察来了，纷纷自觉地让开道路，周凯越跟随老张走了进去。

这间包厢面积很大，装潢也十分精致，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不知道喝了多少，看着是个体面人，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人隐藏于正经表面下的丑态总是暴露无疑。男人面红耳赤身形不稳，两只铁掌牢牢揪住一男服务生，脸凑得很近地吼他：“我让你给我擦干净，你躲什么躲！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服务生的手往自己身体某处带，顺着那地儿看去，男人深色西装的□□处有一大片深的水渍，听这话是洒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