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未消的傍晚，街巷里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道旁的小摊小贩生意红火，行人或匆匆或驻足，处处是番繁忙热闹的景象。

六楼的出租屋里却像落入另一重温度，周凯越的头颓然垂着，平直挺立的肩膀有如被千斤重担压到直不起，在他脚边默默躺着几张打印的A4纸。

那是酒店的开房记录，这家酒店的安全保障非常到位，十分注重保护客人隐私，住房区域外人不得随意进入，出入必须登记，因此才能将谌广安与齐星这些年的开房信息详细记录下来。

最早可追溯到五六年前，并且每年均有好几次，最初两年的频率更是频繁，两个男人在酒店一呆就是两三天足不出户还能是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好，那就当是齐星又一次撒了谎，对他的过去依然有所隐瞒，周凯越已经接受了齐星并不像他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的那样单纯简单，他曾经很爱玩，在某些方面很放得开，但他再三保证过那些只是逢场作戏好玩胡闹。周凯越的底线对齐星一步步放低，退一步说，齐星真和谌广安交往过，他也能接受，但……

周凯越的余光挪向最上面一页，被纸上显示的时间扎得瞳孔剧痛呼吸不畅，那页纸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齐星最近仍去了几次谌广安的房间。

甚至，

齐星生日那晚他也在谌广安那。

那天齐星那么反常，哭着跑来找他，又是亲吻又是拥抱，还一遍遍要自己相信他，是因为心虚吗？还是为了补偿？周凯越的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齐星，这样你还要我怎么相信你？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下，周凯越对此毫无反应，整个人都处于静止状态。

手机又连着振动第二下、第三下……在数不清多少次震动后，周凯越终有了动作，他从口袋拿出手机，在瞥到屏幕时眉头便紧锁成川。

他拇指一滑。

手机在他点开的刹那像颗流弹般飞了出去。

这天对于周凯越是糟透了的一天，对齐星来说也是焦头烂额的一天，继上次跟宋询谈崩了后“纵”便事情不断，今天更是资金忽然全冻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发的话，齐星手上没了钱，“纵”的处境愈发艰难。

以往遇上难处他还可以找俞子坤帮忙，俞子坤这人平时看着不靠谱，可但凡朋友遇事，他铁定第一个站出来出钱出力。眼下的难关难过，俞子坤没影，齐星只能拉下脸求其他人，但他平日姿态太高，如今一旦遇到麻烦，看热闹的比愿意伸出援手的更多。

谌广安也约他今天见面，见了后齐星更糟心了。

齐星忙到很晚，又打出几个电话，得到的回复不是手头紧就是支支吾吾蹦不出个屁，他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往背后一仰，身心俱疲地瘫坐在包厢的沙发里，尽管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但许久之后，齐星还是起身回家，越是难捱的时候他越需要从周凯越这得到慰藉。

出租屋里的灯暗着，齐星回想了下周凯越今天是什么班，他一向将他的排班记得清楚，此刻却只觉脑子混沌的想不起来。齐星有些失落地掏出钥匙开门，抬手摸到开关开灯。

冷不丁瞧见坐沙发床上的周凯越他吓得人都抖了一抖。

“你坐那干嘛，怎么不开灯？”齐星拍拍前胸，缓了缓受惊的心脏，马上就发现了周凯越的不对劲。

周凯越仍穿着制服，姿势似乎保持了许久，坐那跟座石像一般，对他的回来毫无反应，齐星直觉有事，忙出声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几步快走过去，蹲下身看周凯越，脚踩到纸面发出声响，齐星才注意到散落一地的纸，他随手拿起一张瞟了眼，身形登时僵住。

纸上有他和谌广安的姓名、一连串的日期时间以及酒店的抬头，齐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但问题是，周凯越怎么会有这个？

他立马跟周凯越解释：“这些，这些都是以前，”齐星想把他与谌广安的种种都推向从前，但他又看见那张纸上最近的几个日期，齐星真慌了，抓住周凯越的手臂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去找他谈事，绝对没有发生什么！凯越，你相信我，相信我。”

周凯越双眸缓缓抬起，视线落在齐星脸上，齐星面上写满焦急不安，一双眼一眨不眨盯着他，有水光从他眼底泛起，眨一眼就能落下泪来。周凯越不怀疑，在没亲眼见到那些画面前，他可能在齐星的这般伪装下又一次相信他，那他真是有够蠢的。

到底要到哪一步齐星才能不装了？周凯越在心中惨笑，拿起手机将屏幕转向齐星，然后点击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