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然仰面躺在半胶囊型的仪器上，仪器周围的圆弧安静地缓缓转动，他稍微抬眼，便能看到那留着一条缝隙的门内的桌子一角，穿着军装的孔净颜坐在桌子一边，只要稍稍转头就能和秦正然对上视线。

就在秦正然准备挪开眼睛的时候，一只苍老的手轻颤着要端起一只茶壶，孔净颜急忙伸手接了过去，为对方俯身倒茶，交错之中，秦正然看到他的另一只手捏了捏之前端茶壶的那只手的食指。

应该是……左手食指？秦正然想，林院长左手食指受过伤吗？

“这种全身信息采集的世间有点长，”云成星没注意到秦正然的目光，他拉了一把椅子坐过来，对着显示屏记录些什么东西，“无聊的话可以聊聊天。”

秦正然收回视线，他不是自来熟的外向性格，但云成星看起来是。

云成星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了，但面上丝毫不显老，脸上总是笑呵呵的，就像一个温柔的长辈一样。

这让秦正然想起了宁淮。

如果宁淮能活到五十岁，大概也会像云成星这样？

“呃，”秦正然努力转动大脑想着话题，“刚才那个通道里好多实验室，里面的人都是您的学生吗？”

云成星闻言笑了一声：“有些是学生，有些是招的助理老师。”

“那……您这边主要做的研究都是什么呢？”秦正然又觉得这么问会不会涉及什么机密，急忙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回答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没什么不方便，”云成星笑着回道，“基因优化。”

秦正然眨了下眼：“基因优化？是那个配合《蜜蜂法案》的基因优化吗？这个是在这里做的？就……只有您和那些学生、助理？”

联盟每年有那么多婴儿，不可能都是科学院院长和副院长还有就那么几个学生和助理亲力亲为吧？

“那倒不是，”云成星摇了摇头，“我们这里主要做一些特殊的受精卵和特殊诱导方向的优化，普通的基因优化在前院，做好优化结果后送入孕囊所。这里的地方和环境有限，有些像优化前延时、润养之类的大型仪器没有，需要送到前院去做，再拿回来。”

“优化延时、润养？”

“就是基因的优化这事儿吧，是需要时间出方案的，”云成星说道，“生殖细胞优选一波、受精卵改良一波，这时间对于细胞寿命来说不短，所以就需要一些能抑制生长、让细胞在最优状态时间停留较长的装置，然后进入丰润舱配合上保持活性的营养物质，这样才能让受精卵做完基因调优后以最佳的状态进入孕囊所被智脑分配出生地点。”

秦正然了然地点头，他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道：“那在这里调优的受精卵……也是会被智脑分配的吗？”

云成星手一顿，然后眼角带上笑意：“你想问金蜜蜂的事吧？”

秦正然有些尴尬，这时候他就有些恨自己不如谢明远那样，三言两语就能不动声色地把人家的话套出来。

“没什么，别紧张，”云成星笑着安慰道，“金蜜蜂的存在如今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做好特殊的受精卵基因优化，也是要放到智脑的统一分配池等分配的，最终出生地是归智脑管，智脑的控制端不在我们这里。”

他给了秦正然一个“你懂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秦正然讷讷回道。

问完这个问题，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滴——”的一声响起，挽救了这有些尴尬的局面。

“可以了，”云成星关掉仪器，“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他方面的深度分析还需要一段时间完成，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外出的行程安排，如果留在首都星的话，可以再过来检查一下。”

秦正然一愣，云成星看起来对军部、外面发生的事似乎并不了解，想来也是，云成星一个科学家，在这地下世界搞研究一搞就不知道多长时间，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应该会去一趟开普勒星系，”秦正然说道，“之后……大概会留在那里。”

“这样啊，”云成星了然点头，他看了眼那半掩的门，似乎有些为难道，“但是……”

他话没说完，孔净颜就拉开了门，秦正然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只见那位坐在孔净颜对面的老者闭眼揉了揉眉心，想来应该十分疲惫。

孔净颜从屋子里出来，为老者将门轻轻关上，走向他们两人。

“数据采集完了？”

“采集完了，”云成星说道，“只是，刚才听小秦少将说，他马上要去开普勒星系了？这样的话可能后续有些需要配合的数据采集会晚一些。”

“没关系，”孔净颜说道，“那件事不着急，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云成星把报告同步发送过去，“除了有些疲劳外，其他的一切正常，建议你们出发前修整一两天。”

“那就好，”孔净颜谢过云成星，“那我们就告辞了。”

秦正然和他离开科学院，坐上悬浮车，秦正然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次除了查我身体状态，还分析了什么？”

孔净颜和云成星之间显然是有着一些他不知道的哑谜，这哑谜和他还有关系，可两个人谁都没有向他说明的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孔净颜说道，他岔开话题，“你的住处应该已经被谢明远控制了，有什么需要回去拿的东西吗？有的话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