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匆忙赶了上来,俯身确认了金发青年的状况,接着面色凝重地对红发青年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了。”他这么说。
红发青年颓然跪倒在地,或许是由于初次夺走他人生命的恐惧,抑或是因为违背骑士精神的痛苦,他抬手掩住面颊,颤抖不已。
男人在他身边半跪下来,遗憾地拍了拍红发青年的肩,凑近他耳边对他说了几句什么。
红发青年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麻木的神色让人觉得话似乎从他耳朵边上溜走了。
但当男人住了口,红发青年竟也是俯下身去,将双眼紧闭的金发青年架了起来。
他们往地下室走去。
梦境在此刻停滞,光怪陆离的色彩似漩涡般旋转,黑暗与光明搅成一线,她只觉头颅剧痛难耐,令她恶心得想要呕吐。
“凡人怎可窥视神明之命?”不可名状的声音道,它无悲无喜,吐字之间蕴含着常人难有的超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祂向她伸出手去,霎时间世界崩裂,宛如天地闭合。
“不!”塞雷娜猛地睁开双眼,她目光茫然了一瞬,以为自己仍身处于方才那个梦境里。
那不是个噩梦,甚至称不上骇人,但那种宛如神谕的压迫感令她呼吸困难,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身大汗。
塞雷娜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在魔法的加持下,茶壶中的水依然温热,她却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彼时天还没有亮,塞雷娜估摸着约莫是半夜时分,她木然地站了一阵,接着掀开被子爬上了床。
她本想再次入睡,但方才的梦境犹如一把尖刀扎在她心头,令她心神难安。
伯爵府内时刻有仆役巡夜,见塞雷娜推门出来,那仆役奇道:“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塞雷娜摇摇头,她记得梅里西在入夜时分出了门,她临睡前还没有回来:“梅里西回来了吗?”
“还没有,”仆役摇了摇头,“大概是在外留宿了。”
他只见塞雷娜面色一变,倏然冲回了房间。
仆役困惑地挠了挠脸,见塞雷娜没有别的事要吩咐,只好提着灯走了。
塞雷娜迅速换上了骑马的裤装,披上斗篷,避开仆役的视线跑进了伯爵府的马厩。
梅里西离开前说过,他好像要去骑士团团长阁下家中……
她方才的梦境里,那名男子的模样也与团长有几分相似。
塞雷娜越想越心急,生怕这是另一场连接现实的梦境,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匹向外奔驰。
梅里西……你可千万,千万别做傻事。
马匹一路疾驰,此时的扎思力刚经过一场骤雨,阴云还未散去,举目不见一缕月光,而夜半无人,道路上更是冷冷清清,唯有马蹄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而不知什么时候,塞雷娜似乎听见了另几道马蹄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塞雷娜心头一紧,催促着骏马加快行进的速度。
然而追兵似乎更快,不知疲倦似的一路狂奔,塞雷娜情不自禁回头看去,眼前景象令她心惊肉跳。
那是一群黑袍人,飞驰中的风勾勒出他们干瘪的身形,有几人的兜帽在颠簸中被抖落下去,露出其下苍白麻木的面庞。
不似活人。
塞雷娜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回头专注于前方道路,心脏却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咽喉干涩,紧握缰绳的掌心一片湿粘。
就在这时,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身骑骏马,身披黑袍,赫然是追兵的同行者。
他们拔剑出鞘,剑锋直指面色煞白的女子。
塞雷娜迅速勒马转向,然而,似乎是预判到了她的行动,无论她往哪个方向奔逃,不出几分钟前方必然会出现一队追兵,她就像一只误入囚笼的耗子,在机关的逗弄下仓皇逃窜。
一支飞箭破空而来,骏马受了惊吓,不顾主人呵斥人立而起,塞雷娜握缰绳的手一松,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
她后背剧痛,眼前一阵眩晕,再睁眼时,立于身前的赫然是一把长剑。
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扼住了塞雷娜,她僵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弹。
追兵高高挥起了长剑——
人头落地,如皮球般咕噜噜滚到了马匹脚边,没有溅出一滴血液。
劲风刮过,头顶的阴云总算四散偏移,露出其后被压抑多时的圆月。
塞雷娜愣愣地凝视着那头在月光下格外漂亮的银发,喃喃:“万汀先生?”
匕首在骨节分明的指间转了一圈,漆黑雾气攀附其上,竟借由刀柄凝聚成了一把长刀。
“待着别动。”尤卢撒嘱咐,修长身影一闪,随即跃入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