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上枝头，银霜如流水，静谧流淌。

破旧的老楼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除了……三楼。

闻初一发现自己睡不着。

他本就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再加上边囿睡在身边，更是加重了失眠程度。

耳畔传来边小少爷偷偷摸摸翻身的声音，奈何这床不行，尽管小少爷已经放轻了力道，仍是时不时传来一两下嘎吱声。

“睡不着？”

他突然出声似乎吓到了边囿，大床猛地摇晃，声音刺耳。

嘎吱声停。

边囿软声问：“你还没睡？”

闻初一：“失眠。”

边囿低低“哦”了一声，料想应该不是自己吵到的对方，不然闻初一就会直说是他的问题。

闻初一：“你怎么也没睡？你也失眠？”

边囿：“不是。”

“那是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小少爷背对着闻初一，一言不发。

就在闻初一以为边囿不会回答，打算翻身背对边囿闭目养神的时候，身旁的边囿竟然蛄蛹两下，坐了起来。

小少爷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五官漂亮精致得像个被揉乱的洋娃娃。

洋娃娃开口，很是难为情的样子唤他的名字：

“闻初一。”

“嗯？”闻初一的声音透着几分他都没发现的温柔，“怎么？”

“你能不能……”

闻初一耐心等待着下文。

边囿说了一半，咬住下唇，面颊涌上羞耻的红晕。

忽然，边囿扯起被子盖住自己，放弃抵抗般大声道：“你能不能帮我抓一下后背！”

边囿骄纵惯了，在学校里，更是和闻初一哪里都不对付，虽说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因素，和死对头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但边囿的自尊心仍不允许他向闻初一低头。

他是骄傲的，也是矜持的，哀求死对头帮自己抓背这种事，着实是在挑战边小少爷忍耐的极限。

他闷在被子里，既希望闻初一拒绝，又希望闻初一答应，因为他的背实在太痒了，无论边囿怎么挠都不解痒，痒得钻心蚀骨，根本睡不着觉。之前在床上辗转反侧，本意是想通过摩擦缓解痒意，一开始还挺有成效，时间越久，这种程度的摩擦再难满足边囿。

边囿等许久都没听见闻初一的回答，他瘪瘪嘴，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闻初一怎么还不回答他？是在笑话他吗？

果然就不该开这个口。

可是他好痒啊，痒意是从骨头缝里滋生出来的，好像有千百只小虫子在身上乱爬，它们或许是四足、六足、八足，此刻正挥动着短小纤细的足肢，毫无章法地在边囿骨头里乱窜。

边囿从来没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想象力，双手死死攥着被子，带着颤颤的哭腔问道：“闻初一，你说，床上是不是有虫啊？”

闻初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干涩。

“你转过去，我先帮你看看。”

边囿在止痒和羞耻心中，没多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他头上依然顶着被子，在闻初一的目光中，背过身，而后，用两根修长洁白的手指捏住衣摆，缓缓往上拉。

动作传递出来类似引诱的讯号，像是一种默许。

默许旁人对他做各种过分的事。

哪怕边囿本人并不这样想，却还是让看到这一幕的人屏住了呼吸。

粗糙的布料往上堆叠，起了褶皱。

映入闻初一眼帘的，先是一截莹白如玉的细细腰肢，许是因为主人羞耻阈值较低，此时正微微发着颤，好不可怜。

顺着优美的背沟往上，是两片如同蝴蝶翅膀般的肩胛骨。

“闻初一你看到了吗？”

边囿轻声问。

而闻初一只看到了蝴蝶振翅。

又过了会儿——

“闻初一？”

边囿闷在被子里，好半晌都没听到闻初一的声音，他有些郁闷，却不想开口问第三遍。

就在边囿的不耐即将升到顶端时，耳畔传来闻初一的呢喃。

他说：“看到了。”

闻初一的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哑，不复往日冷冽的声线。

边囿不作他想，只关心一件事，“那我背上有虫子吗？”

闻初一凝神，看了一会儿，神思飞远，又猛地集中注意力，盯着边囿光洁的背，再次走神……

如此反反复复。

最后他盯着边囿两扇肩胛骨中间的一个小黑点儿，口齿不清地说：“好像，有吧。”

边囿掀开被子，放下衣服转身，红着眼睛瞪闻初一，“什么叫好像？”

“肩胛骨中间，有个小黑点。”

边囿简直要抓狂了，“那是我后背的痣！你刚刚都在看什么了！？”

这个问题，闻初一没法回答。

那片白皙已然消失，但他的脑海中仍会时不时浮现出方才的景色。

闻初一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很痒么？我帮你挠挠？”

边囿向后砸进床褥中，恶狠狠道：“不用！求你不如求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