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铎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虚空,意识逐渐混沌,视线晦暗不明。他难受得蜷成一团,咬住手指,不住地颤抖。
安布尔看得也心疼,抓着他的手轻声安抚:“忍一忍,再忍一忍啊,到了医院就好了。”
“伊泽?”夏铎一挺身,“别,别……”
怎么把“医院”听成“伊泽”的?安布尔一边腹诽,一边附和:“对,伊泽在医院等你。”
怀里的身体于是立刻软下来,只是嘶哑着嗓子喃喃,安布尔好费劲才听清,他说的是“抱抱我”。
安布尔对病患有求必应,像哄孩子睡觉的母亲一样揽着夏铎脖子,让他半躺在自己腿上,不时揉揉他的脑袋,听他“伊泽”、“妈妈”以及听不清的话一阵乱喊。
眼看夏铎就要踏实地睡过去了,夏铎口袋里突然爆发出响亮的铃声。一声急过一声,催命一般。夏铎听见铃声,再次挣扎起来。
安布尔按着夏铎,掏了他的兜一看,是个有裂痕的通讯器:“潘德拉贡?”
飞车的车速马上慢下来,司机有些犹豫:“伊泽少爷很看重这个地球人。”
“不管他,我们走。”安布尔当机立断,“克罗斯小姐说了,救夏铎要紧。”
安布尔准备彻底关掉通讯器,让吵闹的方盒子闭嘴。
一只冷得像尸体的手猛然抓安布尔的手腕。她挣又挣不开,五根手指几乎要勒断她的腕骨。安布尔猝不及防想起恐怖片里的丧尸。
“我来。”夏铎开口,嗓音又哑又沉。
安布尔看着地球青年因痛苦而皱成一团的表情,心肝一颤,下意识就递出通讯器。
夏铎努力睁开眼睛,歪斜在安布尔肩膀上,费劲地抓住塞到他手里的通讯器。
“夏铎你在哪?”
“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
“别让我知道你又拿自己冒险。”
“你不许骗我第三次了。”
伊泽一连串的消息炸弹似的砸来。夏铎混沌之际仿佛回到了太空里,他眯了眯眼睛,勉强看清通讯器上的按键。
“伊泽,我没。”打漏字了,夏铎退回去重写。
“我没事。我很好。你不要丹心。”打错字了,删掉重来。
“你不要担心。”
麻痹的刺痛突然朝脑袋挥拳,夏铎手一抖,通讯器跌到地上。他忘了自己还在飞驰的车上,就要扑过去捡通讯器。
“夏铎!夏铎!你小心点,我来。”一双手臂用力地箍住夏铎。夏铎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揽过自己前胸的手臂,宛如久溺深潭的人好不容易探出水面,粗重地喘息着。
伊泽,我好痛。
他顺着身上的胳膊摸索,摸到抱着他的人的另一只手,摸到对方手里温热的金属盒子。
夏铎只觉好像回到了太空里,黑洞洞的炮口前,金发蓝眸的火星青年将他死死锁在怀里,在他耳边柔情缱绻地说:“你是我的人。来生你还得是我的。”
夏铎拼命眨眼,想看清眼前。可无论如何努力,他看到的都是幻觉。
伊泽握着他的手,坚定地说:“你有所求,我就肯帮。”
哪怕我曾经算计过你?
哪怕我是间谍?
火星青年的幻象目光脉脉,与他额头抵额头:“你死,我死。”
伊泽,我没事,相信我。
伊泽,抱抱我。
“没事的,没事的。”耳畔是温柔的女声,夏铎咬着嘴唇,慢慢安静下来,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安布尔能给予的只有尽量给予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她一点点抽出他的通讯器,“你想说什么,我来。”
夏铎几秒就能打完的字,花了近一分钟还没写好,还有错字。安布尔看得后悔,他现在应该闭眼静养。
雪毒破坏着他的思维能力,阻挠大脑运转,每一次试图思考都不啻于在刀尖上行走,在浓酸中游泳。
“回去。”夏铎又说。
“不行。”安布尔拒绝道。
其实夏铎已经熬过最危险的时候了,回去看一眼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安布尔也有私心。
夏铎中毒,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会优先怀疑一个人——摩根?克罗斯。她和夏铎有利益冲突,接近过夏铎,也很方便利用职权指使他人下毒,甚至退一步,真的找不到凶手,她也该作为晚宴的负责人被问责。
但凶手不是摩根。
克罗斯小姐是个大好人,她不该受此怀疑。而若夏铎不在,就是没有中毒的人,地球人不能把摩根怎样。
怀里的青年浑身轻颤,安布尔轻柔地抚摸夏铎的后背:“没事,没事的。”
摩根的手机低声唱起歌,这是她给伊泽设置的专属铃声轻柔地唱着歌。她赶紧起身往外走。
电话音量已经调成最低,宴会又觥筹交错,但同席的一直密切关注着她,她才站起来,目光就纷纷投过来了。
摩根压着眉头疾步向外,差点和一个侍者撞在一起。
“是伊泽的吧?”安德鲁抬手护在她身前,微微一笑,“不用客气,为美女效力。”
电话里漏出一声焦急的男声:“他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