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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新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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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荆进入殿中,立刻就看到了神宗身边的李评。

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上一世与李评起冲突已经是熙宁四年、五年时候的事,但神宗对近臣的维护让他很烦闷。熙宁五年,李评和手下阁门吏人贾佑、马仲良相处不恰,希望能开除二吏,王安石本人提出了反对,几经神宗本人周旋之后,王安石甚至说了“陛下方尊宠倚信李评,臣当避位”这种话。

——换言之,就是让神宗在他和李评之间做选择。虽说最终仍是神宗让步,但皇帝让得很艰难;堂堂宰执,让一位阁门使离开,竟费了不少功夫。

他并不希望神宗培养太多所谓的“帝党”,因为这会对正常的官僚秩序产生干扰。但阴差阳错之下,他这一世完全是被神宗以“帝党”“近臣”来提拔培养了,但愿未来旧荆不会因为类似原因也觉得他碍事,然后再次以辞职为威胁,要求皇帝在新、旧荆之间做选择。

新荆定了定神。不论怎么看,他都得尽快回秦凤。那儿没这么多限制,也有广阔的空间去发展新事物;他来这儿本就是为了向皇帝解释王韶没有失职,既然已经解释过,神宗皇帝也没什么异议,那么他处理好二蔡的事之后就得抓紧走人。

然而神宗并不知道他脑内纷繁复杂的这些弯弯绕绕。他看到的是,新荆来了之后,盯着自己身边的李评,脸色不悦。

神宗想了想,转向李评,低声道:“卿先回吧。”

李评一愣,竟然没动。他和神宗少年相识,是有些真感情的,不然也不会顶着周围人压力为皇帝打探消息。他心说我要是走了,那真是坐实了风言风语!我刚刚说了太后生疑,您是一点都不当回事吗?这殿内难道就没有太后的耳目?这节骨眼上竟还要支开周围人去跟新荆夜半独处,您糊涂啊!

李评脑内飞快转动,行礼回道:“陛下,臣还有要事禀报,不便远离,还望陛下恕罪。”

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恭敬地站在五米开外位置,不肯再走了。

神宗一怔,忍不住看向新荆。而新荆眼中,这是李评恃宠傲慢的铁证。新荆气得简直笑了起来。

真是监听上瘾了吗!他心道,定不会轻饶了你……

神宗也开始感到气氛不对。他决定先不计较李评刚才的行为了,对新荆开门见山道:“朕听说卿遭遇了刺客。开封府并未找到罪犯,皇城司虽在调查,但没有什么线索。”

新荆缓缓道:“关于此事,臣也有一些紧要的内容需要向陛下单独汇报。”

说完也退了几步,几乎退到了李评那条线上,并对李评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某不敢与阁门使相争。”

李评的表情立刻凝固在了脸上。他本来就没什么要事汇报,不想离开,完全是为神宗着想,顺便提醒二位谨言慎行罢了。而新荆竟然完全不给他面子。

李评看向神宗。神宗犯不着用对待王安石的态度对待新荆,他瞪了新荆一眼,但说的却是:“西上阁门使、枢密都承旨李评殿外暂侯。”

李评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中行礼离开集英殿。新荆目送李评离开,回到神宗面前,恭敬行礼道:“陛下……”

神宗一字一顿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承蒙陛下厚爱,臣不胜感激。”态度恭敬,说的却是标准的客套话。“辽使遇刺一案,不宜久拖。臣斗胆建议,此事虽因辽人内斗而起,有死有伤,但可以按照患病而死给予辽人抚恤。”

神宗:“你这是让朕叫停开封府和国信所的调查。”

“他们两方已经查了几天,近期必然会向陛下汇报;继续查下去,便是开封府和国信所之间相互攻击了。”新荆道,“听说当时第一个动手的辽人已经在内斗中身亡,其他辽人中,如果有他的帮手,难道我们还能绕开辽国审判他们?不如抚恤一番,送回辽国去。”

神宗沉吟片刻,忽然道:“蔡京遇刺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应该只是辽使遇刺案的余波。”新荆心道,有些事还在水面之下,辽国耶律乙辛的诸多计划还在筹备阶段,说了也没什么用。“如果我们始终扣留辽使幸存的几人,辽国那边就算得了文书,会不会认为宋是在找借口生事?”

神宗叹了口气。他被说服了。无论怎样,对夏的战事还在进行之中,他没有任何理由和辽国再起纷争。

“蔡京虽然没有通辽,但他在汴京城内遭遇行刺,这事影响不好。”新荆道,“臣觉得,不如安排他去环庆路,安排个地方职务。未来崇政殿说书王雱王元泽领命去环庆,他配合王殿讲的工作,若是也能立功,回京就有理由。那时他的遇刺经历就不再是阴影,而是荣光的一部分了。”

“这个不难。”神宗道,“新科进士,本来就该离京去地方任职。”

他顿了顿,幽幽道:“而王元泽的离京……你倒是好本事,居然说服了王相。”

也不能说是什么好本事。新荆心道,只能说是一些旁敲侧击的提醒。其实王安石本人现在就在风口浪尖上,很难说没有人铤而走险去行凶,但有那念头的,大都会因为重重的守卫而打消念头。这是靠王安石自身职务和皇帝重视双重叠加下的安保,不是随便哪个年轻官僚能拥有的。

就比如说走夜路也能被抢劫的新荆。新荆今晚上被叫来禁城之前,就在跟王安石本人探讨这事;最近京城的状态有点不稳定,新荆能被抢劫,王雱也有可能遇险;明面上,王雱前去西北边防,可以作为让蔡卞留京工作的让步;暗地里,把他派出去,待在可靠的军队之中,积累一些军方背景的履历,未来回京,也将能名正言顺地在身边留下一些军汉,保护他的安全。

还有一点,则不能向王安石透露:几个月后,西北对西夏战事将迅速升级,神宗皇帝会在参知政事韩绛和王安石本人中选择一个人,派去宣抚陕西。而考虑到新法推行也在如火如荼进行中,陕西路宣抚使十有八九还是韩绛。

而韩绛这趟,虽有捷报,却在次年二月迎来兵变:两千多名广锐军士,拥广锐都虞侯吴逵造反;焚烧北城,大噪劫掠,斩关而出。

赵匡胤当年黄袍加身,建立宋朝;历代赵宋官家对内部兵乱极为敏感。庆州兵变令宋神宗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间,虽然他始终没有放弃谋取西夏,但横山战事因兵变一事严重受阻,这是后话。

这一次,如果韩绛仍是陕西路宣抚使,那么环庆路的王雱,可以代为传达王安石的意见,制约韩绛的一些行为,将庆州的兵变解决在萌芽之中。王雱一个人怕是不行,蔡京充当他的助手,应该能大大缓解他公务上的压力。——蔡京若是认真干活,一个人能顶三个;而新荆手握他的把柄,不怕他到时候不听话。

那时候,新荆自己在熙宁,距离环庆路并不远;韩绛宣抚陕西,手下一共会有七军,以知原州种古、知环州种诊、环庆路都监任怀政、知保安军景思立、知青涧城种谔、知德顺军周永清、秦凤路都钤辖向宝分领。而以新荆如今察访使身份,若韩绛征集七路军马,秦凤路察访使新荆随同秦凤路都钤辖向宝一军前去横山,完全说得过去。到时候,他就可以为王雱提供助力。

……

新荆收回思绪,对面前的神宗皇帝行礼道:“臣请求在同天节后离京,返回秦凤路。”

神宗立刻道:“朕不同意。”

“陛下,”新荆笑了笑,道,“您前几日让臣未来担任同修起居注一职,臣若是没有一些功业,怎好与这职务相称?臣愿为陛下争取一次秦凤路对夏贼的胜仗,也算不负陛下栽培之恩。”

这回答出乎神宗意料。在自己面前,新荆很少谈到军务,提的更多是变法条例和一些经济方面的建议。

“……这不是你该参与的。”神宗仍摇头道,“如果说有关,也只能说你在秦凤路的市易司运转良好,为王韶等人争取了足够军费。如果你说的就是这种功业,已经足够你升职,并不需要你长期待在秦凤。”

他倒是并不回避秦凤路未来也会有战事的可能。在对夏战略上,秦凤和环庆横山,是钳制西夏的左右两翼;横山能燃起战火,熙河未来也有可能。西夏人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如果一翼遭险,西夏人完全可能在另一翼强攻直下,围魏救赵。

“臣愿意承诺给陛下一次熙河之胜。”新荆道,“那时候,臣就能把借陛下的钱也一并还清。但现在还不行,……”

“这都不是理由。”神宗感到一丝烦闷。他已经说了几遍不行,但新荆完全不顺着他的话来,就好像他身为皇帝的权威和神圣在这人面前并不管用。而自己除了反复说“不行”之外,暂时不想用皇帝的另一些强制力去压制这年轻官员。那会极大地破坏他们二人的君臣关系。

他现在竟然已经习惯了新荆的逾矩。这几年,他们私下的对话越来越不正式,现在已经从“卿”过渡到了“你”。他即位之后,用了一年多时间,习惯“皇帝”的神圣与庄重;现在他在自己的年轻臣子面前却总是神圣不起来。

我太纵容他了。神宗心想。

“还有一件事。”新荆忽然道,“臣在熙河依托佛寺修了一座塔。现在还处于雏形,但未来四五年里,会逐渐修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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