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长息确实没敢。
倒不是他没这个想法,而是因为他分身乏术。
在接下“把王明明拉到班级前十”这个任务时,乐长息完全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多大的挑战。
他让殿中的神官调取了这位王明明的生平成绩单,研读了一个晚上,对这位打眼一看极不起眼的小眼镜肃然起敬。
个人微不足道的努力不提,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在父母砸下重金请名师一路辅导的情况下,还能稳步在班级倒数三名的啊!
乐长息硬着头皮迎上,既然师父不让用神力给他开窍,那就只能拿着绣花针在他脑子里绣花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王同学的学习状态,发现他五点起床十二点入睡,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抱着书本啃。
一天只有五小时休息时间,不可谓不刻苦。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激起冷酷的长息神君的同情心,为了早日跟师父说上话,他决定无情地占用王明明同学仅有的五小时休息时间——入梦亲自给他补课。
入梦第一日。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王明明揉了揉眼睛,发出了一声“咦”。
乐长息端坐在课桌前,露出一个八风不动的微笑,招手道:“王明明同学对吧?来,来写作业。”
王明明两条眉毛一耷拉,抱紧了怀里的熊猫抱枕,道:“我已经做完作业了。”
乐长息依旧微笑,道:“数学一共五十道选择题,你做错了四十八道。”
王明明把抱枕抱得更紧,道:“啊,是吗。”他语气遗憾,但脚下一点都没舍得动,乐长息道:“快点过来,帮你把题目讲清楚。”
王明明口中说着“可是我好困”,但或许是多年来补课养成的条件反射,还是走了过去,乐长息帮他把椅子拉开,看他无精打采地坐下来,眼睛下面挂着睡眠不足的乌青,不由得替他叹了口气。
不过没有办法,乐长息只能替他讲题。
讲了三道,问他懂没懂,王明明都配合地点头,表示会了。
聪明如乐长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谜一样的自信,也压根没想到经过自己的讲解,王明明有可能还是不会。
又讲了几道题,乐长息讲激动了,一转头,发现王明明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脸颊,问:“你看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在我梦里给我补课?”
乐长息咳了一声,把问题抛回去:“这不是你的梦吗,你要问你自己怎么梦到我了。”
王明明扯着玩偶认真思索,半晌后,道:“可能是我太羡慕你了。”乐长息没吭气,想自己明明都这么惨了,追着师父从天上到地下,师父还不搭理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王明明继续道:“……我也想考第一名。”
“……”乐长息努力熬出一碗馊鸡汤:“只要努力,一定可以……”
王明明摇摇头道:“努力是最没有用的。”乐长息一时语塞,为他突如其来的通透而措手不及。王明明很伤感:“我就是太笨了,别人怎么讲我都听不懂。”
乐长息:“你脑子里还有挺多弯弯绕绕的。那我刚才讲的你听懂了没?”
王明明诚实摇头:“没有。”
“好吧。”乐长息整理了一下草稿纸,道:“那我们从头讲,你最好一直像刚才那么诚实。”
王明明看他:“你不生气?”
乐长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世上蠢人比你想象中多得多,问题是他们蠢还不想学,你虽然现下学不会东西,但至少没走歪路,也很努力。”
王明明笑了,说道:“好像那些蠢人都过了你的眼一样。”乐长息叹了口气,道:“还真是过了我的眼,我见过的人可太多了。”
王明明:“话虽这么说,我也很感激你——”乐长息补充:“是你自己梦到我的,不要感激我。”乐长息此地无银,可惜王明明没听出来,顺了他的话头:“嗯,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这种脑袋,除非神仙下凡来帮我,不然可能没办法解决。”
乐长息沉默半晌,拂袖道:“既然你这么说——”
一道金光闪过,王明明眼睛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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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课堂小测。
宁广寒发现,前面的王明明没有如往常一样,像一条蛆一样扭动。他居然真的在努力做题。
小测结束,前后桌互相批改,王明明把试卷放到宁广寒桌上,急切得鼻尖冒汗:“怎么样?”
宁广寒动作慢条斯理,王明明紧紧盯着,紧张得要命。过了半晌,宁广寒终于搁下红笔,道:“有进步,只错了一半。”
王明明露出笑容,然而这笑容只露到一半,他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就“娇羞”地低下头。宁广寒顺着方向望去,看到了乐长息的背影,又是被一群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隔壁教室。
宁广寒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把试卷塞回王明明手里,王明明却一脸你快来问我的表情。屈清在一旁看着,怕他憋着,好心地提了一句“怎么了”。
王明明眼睛放光,手却捂住了自己的嘴,道:“我很想跟你们说,但是我不能说。”
屈清:“为什么?”
王明明:“我怕我说漏嘴,他就不进我梦里来了。”
宁广寒面无表情,也不想告诉他“你吼得全世界都知道,乐长息也会上赶着去给你补课的”。而屈清不明所以,看他这纠结的样子,问道:“你小子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