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叫我祝余就好。”
“好。”
祝余伸出自己的杯子,略微点头,认真叫道:“江起舞。”
江起舞与她碰杯,亦郑重地喊着:“祝余。”
酒杯相撞的清脆声响起,两人都笑了,然后同时一饮而尽。
难怪人们推杯换盏时总爱把“都在酒里”挂在嘴边。江起舞从前都是一人独饮,今日她才知晓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
但酒里有些什么,其实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觉得与祝余共饮这几杯,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开始。
两人已经是可以闲聊又不必担心过于唐突的关系了。
在江起舞倒酒的时候,祝余问她:“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江起舞摇了摇头。
祝余:“没有?”
江起舞唏嘘:“是不知道。怎么说呢,你也已经发现了,我这个人,哪哪儿都是秘密,而且还都是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个名字,从我有意识的那刻,就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了,大概是老天爷随手给了个编号吧。”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江起舞总感觉祝余的眼神带有一丝心疼,但很快消失不见。
“随手吗?那你运气还不错,很有意境的一个名字。”
意料之外的称赞让江起舞不禁失笑,也进入了夸奖模式:“你也不赖。”
然而却突然冷场了,祝余没有接话,只是喝了一口酒。
难道她说了不该说的?
江起舞向祝余投去询问的目光。
对方才悠悠开口:“都聊到这了,你不应该也问问我名字的寓意吗?”
江起舞:“……”
所以,不接话是一直在等着她问吗?
“因为,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啊。”
祝余轻笑:“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如果你猜对了,今天我买单,但如果猜错了……”
江起舞自觉胜率很高,不等她说完:“那就我买单。”
说完后反倒不自在起来:“其实,我在网上搜过你的名字。”
她觉得这样多少有些不礼貌,好像在偷窥对方的生活似的。
不过祝余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有一些得意?但至少并不反感的样子,同时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猜,你的名字和山海经里记载的祝余草有关,大概是你的父母希望你年年有余,衣食无虞?”
祝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半一半吧。”
江起舞:“怎么说?”
祝余:“是这么个意思,但不是我的父母希望,是我自己希望。”
见江起舞难掩疑惑,她继续补充:“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是个孤儿,小时候多少受到了一点欺负……于是就取了这个名字,至少可以有个生活的盼头……”
她说这些的时候时不时喝杯酒,虽然一直是面带笑意的,但却让江起舞笑不出来。
“怎么了?你不会要开始可怜我吧?”
江起舞小心翼翼地组织自己的语言,生怕有不妥当之处:“在听完这些之后,我确实没有办法无动于衷,但不会可怜你,我是说真的,因为即便是个孤儿,你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是吗?”
“是,你说得对。”祝余十分明艳地笑了,是江起舞认识她以来见过的最发自内心的笑,但没多久又被不知名的情绪替代,像是遗憾,又像可惜,连说话的语气都轻了,“如果你……”
一直没听到下文,江起舞:“我怎么?”
仿佛刚才那些翻涌的情绪只是江起舞的幻觉,祝余狡黠一笑: “如果我说,你这样算输了,得你买单呢?”
江起舞愣住,刚才话题沉重了些,以至于她没想到祝余竟还能绕回这个赌约。
虽说有点不服气,一半一半怎么就能算她输,但无非就是买个单,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痛快应下:“好啊,毕竟也是在你那白住了几天,承了你的情,你说什么都行。”
话赶话说到承情,江起舞还是决定确认一下,她打开手机,从下午的浏览记录中翻出祝余在某网站的主页,递给了对面那个看上去醉意不浅却依旧不放下酒杯的人。
喝多了应该比较容易说实话吧?那她这样算得上乘人之危吗?
不管了,机不可失。
“这是你吗?”江起舞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听上去带了些诱哄的意味。
祝余只斜睨了一眼:“没想到你还挺能找的,是我。”
江起舞:“原来你真的对那些东西这么感兴趣。”
见祝余神色一变,江起舞猜测自己的这句话很有可能将打破今晚持续已久的美好氛围,但她已无法收回。
祝余嗤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在骗你吗?哦,没错,你确实一直是这么怀疑的。”
这一层窗户纸终究还是被捅破了。
江起舞一时无言。
祝余也并不停止她的控诉:“或许,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没有真正相信吧?哪怕是刚才聊得好好的,表面上看着很和谐,但其实,你心里都在反复斟酌我的每一句话是否可信,对吗?”
或许她真的有些醉了,再无法像清醒时那样,掩盖自己因被口口声声说会报答自己的人无端怀疑的委屈。
江起舞很想否认,她想说自己并没有在刚才聊天的过程中有这么多的猜忌,她只会在两人分开后才开始复盘、怀疑……
但这么说,似乎也没有更好。
于是只有沉默,只有默认。
“你不相信我,但又想利用我,对吧?”
江起舞还是无法否认,只能回避祝余的眼神。
僵持许久后,她看到祝余把酒瓶往自己这狠狠一推,冷漠地说:“都给你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似有些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