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笔下文学 > 北方夕鹤2/3杀人事件 > 第一章 死在夕鹤九号列车上的人

第一章 死在夕鹤九号列车上的人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要杀人的人,应该不可能随身带着太大的行李,所以凶手的行李大概只是一个小袋子。但是,现场并没有那样的袋子。是通子逃走时,匆忙之际不仅带走自己的行李,也把对方的行李也拿走了吗?

恐怕就是那样吧!惊慌逃走之时,通子顺手把眼睛看到的两个行李袋都带走了。可是,就是因为太惊慌了,竟然忘了自己随身的化妆品包,留下可能成为重大线索的仿鹤造形的镀金汤匙;并且还忘了那件褐色的外套。

问题是那件外套口袋里的车票。那是到达盛冈站的车票。虽然还没有证实这件外套到底是不是通子的,但是很有可能是她的,因为那张车票是通子的。通子打算搭“夕鹤九号”去盛冈。

还有一件重大的事实。那就是“夕鹤九号”列车上的乘客服务员的证言:没有人在仙台站下车。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吉敷认为这个证言是相当可信的。对照这两个事实,可以导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通子并没有在仙台站下车。既然如此,她会在哪里下车呢?吉敷不认为她搭到青森了。

从那张车票看来,她会不会去了盛冈呢?

但是,这里又有新的问题了。通子的车票还在外套的口袋里,也就是说通子遗失了她自己的车票。车票不见了,是一件麻烦的事,必须向车掌报备、说明。但是,向车掌说明自己遗失车票,就会让车掌留下印象。这是冒险的行为,是一定得避免的。

中山表示:“夕鹤九号”的乘客服务员说,那一天列车除了在a卧铺车厢发现有人死了以外,并没有发生其他麻烦的事情。

遗失了车票的通子,是如何继续以后旅程的呢?如果她确实搭到盛冈了,从仙台到盛冈这一段,她的床铺已经让给了死者,她自己要藏身在哪里呢?“夕鹤九号”到达盛冈的时间是早上六点五十九分,杀人之后的约两个半小时里,她不会一直都躲在厕所里。

对了,那个女人也有一个行李袋吧!通子在匆忙逃走之际,连那个女人的行李也一起拿走了。躲在盥洗室的通子,发现自己忘了带走外套与车票时,曾经想回去原来的床位,取走自己的东西吧!但是,因为太害怕,所以最后她并没有回去。刚才离开时,很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人,再折返回去的话,就不一定会那么幸运了。如果被人看到自己离开床位,并且被留意到长相,那就完蛋了。

通子想到可以打开那个女人的袋子看看,或许那个袋子里有那个女人的车票,如果有的话,就可以利用那张车票,继续后面的路程了。

于是——该不会是女人的行李里面并没有车票,所以通子没有在仙台下车吧?应该不是。因为那天的“夕鹤九号”并无什么特殊的事件,所以应该是通子出示了那个女人的车票,进入那个女人的床位吧!虽然有一个女人死在床铺上,但又有一个女人被迫离开自己的床铺,所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状,因此才会认定死在床上的,就是在上野上车时的女人。

慢着!吉敷突然想到:推理至此,好像已经很完善了,其实不然,因为这里还有不合理之处。

那就是:那个女人的车票是坐到哪里为止的?

因为女人打算在仙台下车、逃逸,所以等到快四点的时候,才展开杀人的行动。如此的话,女人的票应该是到仙台为止的。因此她的床位,可能在b卧铺车中的某个地方啰?但是——那时应该已经没有床位了

过了仙台以后,从一之关开始,新上来的乘客就都不会用到床位了。b卧铺车的床位只到盛冈,从仙台到盛冈沿途停靠三站,分别是一之关、北泽、水上。过了一之关以后,“夕鹤九号”的车掌就开始收床铺,在到达盛冈以前全部收拾完毕。所以从盛冈起,乘客不用购买卧铺的车票就可以进入b卧铺车厢。因此,车厢内如果有新的乘客,必定是盛冈之后才上车的。通子可以从花卷附近开始,就藏身在客车里,到了盛冈再下车,并且在车站内补足越乘的票额就可以了。

慢着,如果想要行凶的女人是a卧铺车厢的乘客呢?通子不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仍然潜回a卧铺车厢吗?

事实到底如何,现在实在无法明白。不过,如果在那个女人的袋子里找到的车票,是a卧铺的票,通子当然只好回到a卧铺了。拆除a卧铺车厢床位的时间比较晚,列车到达盛冈时,a卧铺车厢内的乘客,应该都还在的帘子内休息,所以穿着白色对襟毛衣,从上野上车的女人已经换了床位的事,或许其他乘客都没有发觉到。

但是,车厢内的服务人员呢?或许注意到了。或许通子会为了从仙台越乘到盛冈的事,而找车内的服务人员商量。

关于这一点,吉敷只要拿着通子的照片,去问“夕鹤九号”上的车厢内服务人员就可以了。但是,吉敷已经连一张通子的照片也没有了;分手的时候,为了彻底忘记,他把所有的照片都烧掉了,连一张也没有留下来。不过,想到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自己现在的行动是绝对不能大意的。

青森署的中山刑警一定还会再问“夕鹤九号”的乘客服务人员吧!到时如果说出东京的刑警来打听年轻女乘客的事,恐怕反而会将通子逼到不利的地步。

目前调查单位应该还不知道通子的事。吉敷能推测到上面那些,是因为跑到上野车站,去目送通子搭乘“夕鹤九号”离去的关系。所以除了自己外,还没有人知道通子也在那列车上。

但是,那支镀金鹤形汤匙,迟早会让青森署的人找到住在钏路的通子。这么一来,就会发现“夕鹤九号”上的死者不是加纳通子,也就是不是其他乘客所说的,“在上野车站上车的女人”。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就是通子的身分,可能会从被杀者变成杀人者。

目前的通子好像处于被人追杀的境况当中。发生了这件事后,恐怕连警方也要追捕她了。这五年来,住在钏路的通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卷入这样的麻烦之中?

想起通子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语气,虽然没有说出任何求助的话,但是那一句“我想见你呀!”说得好辛酸,像深深的叹息一样,从胸中的深处吐出来。她的内心里,似乎积压了许多话。事情至此,吉敷终于有这样的推测。

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呢?吉敷想。那时自己曾经数次提议见面,那也算是一种预感吧?但是,通子为什么要坚决地拒绝见面的提议呢?如果那时见面了,通子将烦恼的事情全说出来,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因为无论如何,就算拚了命,自己也会保护通子的。

通子错了。六年的婚姻生活里,自己确实疏于照顾她,但是,这并不表示自己对她没有爱情了。吉敷带着悔恨的心情想着。男人本来就不擅长言词,遇到事情时候,就会有“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的心情,或许这种心情也是丈夫间接地对妻子表示爱情的方式吧?

或许这是错觉,女人总觉得如果没有用言语或行动来表示,就无法衡量男人的爱情。其实,不论通子发生什么事情,吉敷都会随时以自己的身体挡在通子的面前,以性命保护通子的,应该把这番话说给通子听的。

通子错了。她一直以为只要不麻烦我,就好了。其实不然。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视的东西,男人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对男人而言,那是一种喜悦,根本不是什么麻烦或打扰。她为什么要那样误解呢?

但是,最错的还是自己吧?吉敷想。五年前,他生气自己竟然想努力地说服通子了解这样的事情,而他又没有能力以无言的方式,让通子了解。

通子现在面对的,是相当麻烦的事情,恐怕还会因此而丢掉性命吧!或许现在再来证明自己对通子的爱情,是太迟了些,但是自己还是要努力证明,让通子了解。吉敷想:就算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赔上自己所有的事物,也要把通子救出来。

他暗自握紧拳头,肌肉和关节都发出声响,然后走向青森车站。

吉敷心中没有矛盾——没有职业道德与爱情难以兼顾的矛盾。他相信这是意外事件,因为通子不可能企图杀害任何一个人。通子一定是受害人,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他相信有人要通子的性命。

要救通子。要弄清楚通子的性命有危险的原因,然后把通子从那个危险之中拯救出来。吉敷的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5

在青森车站前用过午餐后,吉敷立刻搭乘十四点四十分,从青森车站开出的“初雁十六号”,前往盛冈。他深信通子去盛冈了。

到达盛冈时,已经十七点十五分,冬天的太阳早已下山。

吉敷以前来过盛冈数次,那时通子的父母虽然常常生病,但还健在,所以曾经陪伴她回到盛冈的娘家。通子的家与盛冈城的旧址之间,夹着中津川的昆沙门桥,离新渡户稻造诞生地的地点很近。

通子是独生女,而且是父母年纪大了以后才生出来的,所以盛冈的父母希望她一有空,就回家让他们看看。他们还说:没有见到孙子以前不想死。吉敷没有亲自听到那样的话,但是,好像每次通子去看他们时,他们都会那么说。

从盛冈车站走路回娘家,是有点距离,但是吉敷陪通子来盛冈时,却从来没有坐过计程车。他们会沿着车站前的大马路走,很快就可以走到河边。到了河边后再过桥,离家就不远了。那条叫做开运桥的桥,他们已经走过无数次了。

开运桥的桥下附近,有一家叫做“白杨舍”的咖啡馆。坐在那家咖啡馆的窗边座位时,可以俯视河面,看着种在窗外的几株白桦树。通子很喜欢那家咖啡馆,每次回来盛冈时,一定会带吉敷光顾那里;她和那家咖啡馆的女主人,好像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出了现代化的车站大厅,踩过车站前广场的花砖,再经过车站前的短短大路,就是开运桥了。

吉敷没有上桥,他走桥下岔路的右边小路,然后在小路尽头的地方右转,很快就看见建筑在河边的“白杨舍”了。方形纸罩的灯座亮着,虽然是过年的日子,“白杨舍”好像照常营业。

推开门,店内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位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坐在吧台边。老板娘在吧台里。吉敷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做广濑宪子。已经五年半不见,她似乎老了一点点。

因为推门的关系,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吧台里的老板娘一般说着“欢迎光临”,一边抬起头来看顾客。一看到进来的人是吉敷,便立刻说道:“哎呀,好久不见了!”

吉敷的心里也油然生出怀旧的情绪。不过,如果是在外面的街上遇到老板娘的话,自己恐怕不能立刻认出她;可是,五年半不见的她,却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是因为自己的外貌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吗?还是自己心中所想象的理由呢?

“好久不见了。”吉敷也说。他本来想坐在吧台边,便往吧台走去,但是转念一想,还是走到窗边的位子坐下。从窗户看出去的景物依旧。开运桥和沿河的建筑物的倒影,映在河面上,没有倒影的地方,便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北边河川的河水,看起来非常干净。

种植在窗边的白杨树仍然瘦瘦的,这几年好像都没有长大的样子。以前和通子来这里时,总是坐这个位子。

“坐吧台这边也可以呀!”宪子端着水杯,从吧台里走出来。吉敷听到她脚步接近的声音了。

“坐这里就好了。”吉敷说。坐在吧台的男人,转头看了吉敷这边一眼。

“你们都喜欢这个位子。”她一边说,一边坐在吉敷对面的椅子上。

“上次通子来的时候,也是坐这里。”

“什么时候?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吉敷心想:通子果然来过了。

“这个嘛——两、三天前吧?——不,好像更早一点,是去年的事了。”

“她来的时候,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啊。她只是坐在这里,拚命地写信。”

“写给谁?”

“写给你的。就是这个。”

她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信封。吉敷接过来,看着信封上收信人的姓名。吉敷竹史さま1。刚才在青森署见过的笔迹,现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是通子的字。通子以前就有这样的习惯,名字后面的敬称总爱用平假名来书写。信封背面的寄信人姓名,只写着通子。

“还好吗?好几年不见了。”广濑宪子说。

“唔?还好。”吉敷回答。他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

“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想看信吧?那就请好好看信,我去那边,不打扰你了。”宪子站起来,走向吧台的客人。她弯腰钻进吧台里,然后和坐在吧台的年轻客人闲聊。

吉敷急忙拆开信封。并不是很厚的信,这让吉敷有些不高兴。信纸折叠成四折。

通子

ps:请不要去钏路。我不想这样写,但是还是这样写了。

译注1:即先生之意,汉字写成“样”,是对人的敬称。

没有写再见。吉敷想。通子没有写道别之类的词句。

吉敷再度看看窗外,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行驶在开运桥上的汽车,也都亮了车头灯。视线回到室内,他举手招呼宪子。“请给我咖啡。”

他大声制止正要钻出吧台的宪子。店里的客人只有吉敷和那个年轻男人,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大声的。吉敷的精神有些恍惚,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脑筋稍微清醒时,咖啡已经在他的眼前了。

“听说你们已经离婚了。之前我竟然都不知道。”宪子一边说,一边拿来已经打开盖子的糖罐子。

“你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离婚呢?”还是被宪子开口问了。

“原因很多。”吉敷如此回答这个讨厌的问题,脑子里也自然地回忆起五年前的事情。

通子说出那样的话时,吉敷感到一阵青天霹雳。“我想我们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吉敷当时不以为意地随口反问。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晴朗的十一月的星期天上午。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行这样在一起生活了。”听到通子这样的回答,吉敷惊讶得说不出话。

虽然他没有信心可以让通子过着充分满足的生活,但却觉得他们的共同生活的日子应该可以顺利地持续下去。当时的她,仍然热衷于一直以来都很喜爱的镀金工艺,还去银座参观了“钏路湿地之鹤”的摄影展;而吉敷自己则是过着忙碌的刑警生活,每天都很晚才回到家里。通子当时的生活,看起来是相当充实的。

那一天的话,就只说到那里,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感觉——不,应该说是通子对吉敷的感觉,好像愈来愈疏离。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只能让人如此判断。直到现在吉敷还是不明白分手的原因,所以即使宪子问了,他也无法说明。

那一席话之后,过了半年左右,他们终于离婚了。离婚时,通子说了一句吉敷现在都还记得,却像谜一样的话。她说:“如果没有去看鹤的摄影展,就不会这样了。”

吉敷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认为通子大概是去看了鹤的摄影展后,心中只想借着镀金工艺,来表现出鹤的神态的心思,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从那个摄影展回来以后,通子变沉默了。原本是个开朗的女性,却突然变得不爱说话;吉敷下班回家时,经常看到她坐在阴暗的屋内,只开着手边的小灯,专心地描绘鹤的姿态。

“原因很多?”宪子再问,吉敷露出了苦笑。

“我好像不该问的样子。”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我忘了。”

“骗人,那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忘了。”她的背部靠着藤椅的椅背,藤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没办法,忘了就是忘了。”吉敷喃喃自语般地说。通子也喜欢藤工艺。

“不谈这个了。这次通子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和以前一样吗?”

“不,完全变了。她的脸色苍白,几乎一句话也不说。”

果然!吉敷不禁如此想。信里的语气还算开朗,事实上却不是那样的。

“我忍不住想问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你也是五年没有见到她了吗?”

“不是。这几年来她来过几次,但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这一次和上一次大概相隔了一年左右。”

“她写好信后,就立刻离开了吗?”

“嗯,大概在店里待了一个小时吧!她一直坐在你现在坐的位子上,写完信后,就看着河面,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才把信交给我。她说:如果你一个月内来这里,就把这封信交给你,如果你没有在一个月内来这里,就把这封信烧掉。”

“她有说她要去哪里吗?”

“没有说。不过,我有问她:会在盛冈待一阵子吗?她默默地摇头了。”

“她的样子像在旅行吗?”

“嗯,她身边有旅行袋。”

“是褐色的旅行袋吗?”

“是吧!”

“只有一个旅行袋吗?”

“我想是一个没有错。”

“有穿外套吗?”

“没有穿外套。她穿得有点单薄。”

“上衣呢?”

“是夹克衫吧。”

“什么颜色的?”

“我想是蓝色的。”

“下面呢?”

“你在问她是不是穿裙子吗?我想她好像是穿着深灰色的裙子。”

“还有灰色的袜子。”

“对。你都已经知道了呀?”

“夹克衫的下面,是芥末色的衬衫吗?”

“这个嘛……记不了这么多啦。真不愧是刑警。你在追查通子什么事吗?”

宪子好像不知道“夕鹤九号”的事件。

“我没有追查她。她在信里也叫我不要调查她的事。”

“是吗?那封信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吧!她一直很喜欢开玩笑的。”

“是呀!”宪子也说。

6

那天夜里,吉敷并不想在盛冈投宿。除了那封信的因素外,他也不觉得通子还在盛冈。所以,他搭了当天二十一点三十分盛冈开出的下行列车“初雁二十一号”,再度回到青森。到达青森的时候,是二十三点五十四分。

商业旅馆的大门都已经关上,灯也熄了。在新町路走了好久之后,才看到一家专门给情侣投宿的旅馆,吉敷经过一番拜托,才住了进去。虽然通子在信里叫吉敷不要找她,但是吉敷实在不能不去找。吉敷认为钏路那里一定出了什么事;把通子卷入麻烦事件的导火点,一定就在钏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怎么可以不去追查一下呢?

他事先调查过,知道上午七点三十分,有一班青函连络船会从青森开出,所以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了。这艘连络船到达函馆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

吉敷的眼睛看着连络船窗外的波浪,脑子不断在思考和通子有关的事。当他的眼睛看到津轻半岛时,船开始缓缓往后返。

通子的信里面,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信里写着:“我是有病的人,我想竹史你也知道这一点——”还有:“我不会有问题的,即使一个人也能够处理任何事情了,所以,请你不要找我。”

吉敷从胸前的口袋里,把信拿出来,从头再看了一次。既然知道自己有病,还可以“一个人也能够处理任何事情”吗?身为警官的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有病的女人,独自在日本全国逃亡吗?

有病吗?说到通子的病,吉敷倒可以想得到一二。不,可以想到的太多了。通子这个女人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自己和她一起生活了六年,到了最后还是不能完全了解她。那些吉敷不能了解的部分,如果通子称之为“病”,那确实可以说是“病”。因此,通子说自己“有病”,那确实可以称之为病。

那是刚结婚不久之后的事吧?吉敷带回从百货公司得到的一套女性化妆品的样品。那是新产品,由一打小瓶子组合而成。那些小瓶子的形状一个个都非常可爱,吉敷认为喜爱镀金工艺的通子,一定会喜欢这样的东西,所以虽然是一个大男人,仍然去百货公司带回那一套样品。

回到家后,他一边说自己带回来好东西了,一边将那些小瓶子拿出来,一个个地摆在被炉桌上。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通子的脸色却变了。吉敷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样的情形,只是觉得:通子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了?完全没有想到通子的脾气和那些小瓶子有关。

第二天的晚上,吉敷下班,快回到公寓的家时,因为当天是收垃圾的日子,他在放垃圾的地方看到好像是通子拿出来丢的纸袋子。他随意看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却赫然发现昨天他带回家的化妆品样品小瓶子,全部被通子扔掉了。

吉敷的心理虽然不愉快,但是也没有特别的生气,他只是很想知道理由。进入家里后,他便问通子原因,通子立刻不高兴起来,也不管炉子上还开着火在煮的食物,就冲出家门。吉敷只好慌慌张张地关掉瓦斯,关紧水龙头,才随后追了出去。

通子像小孩子一样,是个爱闹别扭的女人。不,应该说她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她跑出家门后,便去附近的小公园荡秋千。那个公园很小,四周都有大楼围绕,整个公园就像被群峰环绕的低洼山谷,不论什么时候去,都晒不到太阳。所以不管是白天去,还是晚上去,都给人潮湿的印象。

通子知道吉敷追来了,却不管吉敷站在秋千旁问了多少次“怎么了”。在她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以前,她总是闷不吭声地一句话也不说。因此吉敷经常想:是不是因为是独生女,被宠惯了,所以个性变成这样呢?

吉敷默默地站在秋千旁,但是通子却突然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公园一角的另一个游戏区,那里并排着几个凸出地面的半圆形轮胎。通子在那些轮胎上跳跃着,并且雀跃地问吉敷:“你会这样吗?”让吉敷哭笑不得。她的不愉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吉敷无法理解通子的神经,老是被她作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当然也不能了解她求去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不够了解她,让她想离开自己?还是自己赚的钱太少,只能让她住在狭小的公寓里,让她不高兴?抑或是做为丈夫的自己每天都因为工作,而太晚回家了?吉敷能想到的原因还不算少,但是却不会认为通子是因为不爱他了,才要离开他。心情已经好转的通子,勾着吉敷的右手臂,一起从公园里走出来,在回家的路上时,她说:“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还说:“全世界没有一个老婆比我更爱自己的丈夫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通子说要离婚时,才会让吉敷觉得青天霹雳。

通子情绪老是难以捉摸。有一次,她说:“我讨厌小的东西。”然后就拿下天花板的灯罩,拆掉黄色的小灯泡,拿到玄关敲破了。还有一次,因为不喜欢吉敷买的酱油小瓶子,竟然拿一公升装的大瓶子来代替。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吉敷觉得通子有“小瓶子抗拒症”的倾向。通子使用的化妆水之类的化妆品,都不会是装在小瓶子里的东西。她对小瓶子里的东西,以接近神经质的态度在排斥。

不只化妆品,她拥有的所有东西,完全没有类似小瓶子的形状。吉敷对这样的情形只是觉得奇怪,却不了解原因为何。虽然他也想过是不是该找医生询问看看,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如果早知道这会成为离婚的原因的话,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找医生询问一下的。

即使在盛冈的老家,通子也有怪异之处。老家的房子现在好像已经卖掉了,通子的娘家在盛冈算是有来历的大地主,所以老家是一栋气派的大房子。那个房子只住着通子的父母,房间却有很多间。大概有很多是佣人的房间吧!

夏天的时候,如果有小飞蛾从开着的窗户飞进来,在电灯下飞来飞去,她一定会惊恐得大叫“杀死它”。此时如果吉敷稍有犹豫,她会立刻关掉电灯的电源,直到蛾飞出去了,她才会安定下来。这确实可以说是“病”吧?而且还可以说是相当严重的“病”吧?

吉敷搭乘十一点三十分函馆开出的特快车“鸿”,到达札幌的时间是十五点四十六分.,然后再换搭十七点三分开往钏路的快车“天空七号”,其间有一个小时以上的等待时间。他想起牛越。以前——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因为蓝色列车“隼鸟号”的幽灵女事件,吉敷去北海道时,曾经受到札幌署的牛越的照顾。牛越是个举止优闲,有着奇特魅力的人物。

既然来到札幌,又好久不见了,能够见上一面也好。于是吉敷走到红色的公共电话亭,想打个电话给牛越。但是,才拿起听筒,他又放下听筒。时间太匆促了,所以吉敷只是在车站内的咖啡店内喝了一杯咖啡,就上了“天空七号”。

因为是正月初二,所以列车内相当拥挤。车厢内大多是穿着和服的女性乘客,但是其中有四个剃着五分头的男子,正在玩纸牌。纸牌玩腻了后,他们就拿出碗公和骰子,开始掷骰子。看样子,他们是在赌博。吉敷不想看他们,他坐在走道旁的座位上,偏着头看着窗外的雪景。但是,那几个人喝了酒,声音很大,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他们的存在。骰子在碗公内跳跃的声音,让吉敷想起一件事。

那时吉敷和通子结婚不久,还是个新人刑警,继中村之后,与他搭档的是一位叫做金越的中年刑警。中年身材发福的金越,剪的也是五分头,有一张圆脸,夏天的时候总是穿着前胸大大敞开的衬衫,让人看到已经掺杂了白色胸毛的胸膛。在吉敷的印象里,他好像随时都在擦汗,一靠近他的身边,就会闻到汗臭味或劣酒的酒臭味。吉敷之前的搭档是中村,他也是吉敷和通子婚礼上的媒人;当他听说吉敷的下一个搭档是金越时,曾经皱了皱眉头。当时吉敷不了解中村是何意,但是,一旦和金越开始搭档合作,他便立刻明白中村皱眉头的原因。

在东京的警视厅里,已经愈来愈看不到金越那样的老式刑警了。眼前的人愈是软弱无助,他就愈显现威吓的神态;面对嫌犯时,纵使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他也会毫不顾忌地把人拉进审问室,拍打着桌子,大声逼问。但是,别以为他办案认真;他那样不过是为了向上司讹诈出差的机会,拿点出差费去喝酒。

吉敷曾经和他一起出差,看到他只是简单调查一下之后,就钻进便宜的小酒店里喝酒。对他而言,犯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心中早就有定案。他常说:审问就像插在咖哩饭上的小旗子,只不过是点缀而已。不过,他所认定的犯人,有一半以上是无辜的。

他的酒品也不好,吉敷有好几次都因此觉得他很讨厌。有一次他们一起出差,列车还没有开动,金越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喝威士忌,列车离开东京车站时,他已经醉了。记得还有一次是去松滨吧?金越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是要去上厕所,结果却一去不回。等了半天之后,吉敷只好到隔壁的车厢去找人,却看到他好像遇到了素行不良的朋友,三个人占据了四人座的座位,旁若无人地正在掷骰子。

别的乘客们都和他们保持距离,离他们远远的。那时金越穿着白色的短袖榇衫,身上还在冒汗,可见当时是夏天。车内的人也像今天一样相当多。他们吆喝着,对着碗公掷骰子,口吐粗话的行径,完全是流氓的模样,而其中最像流氓的人,竟然就是金越。吉敷当时只好无奈地回座位。

过了一阵子,金越擦着汗回来了。他看了一下吉敷,突然说:“喂,借我五千圆。”

金越红着脸,眼睛里还有血丝,吉敷完全了解他当时的状态。他不只醉了,还处于某种兴奋之中。

“我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借你。”吉敷说。吉敷很清楚借出去的钱会有何种结局。

“借几天就好了,下个星期我一定还。”金越的眼神和口气,和在审问室里逼问嫌犯一样。

“不行,我没有钱。”吉敷不容分说地拒绝了,让金越气得小眼睛往上吊。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子,拳头也握得紧紧的,一副要挥拳过来的样子。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想想你自己的立场。”金越气得大吼,周围的人都回头看他们。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好笑,到底谁该清楚自己的立场?吉敷当时真想对他说:“你才应该想想自己身为刑警的立场。”和金越搭档工作的那一段时间,吉敷变得愈来愈厌恶刑警的工作。他们在犯罪现场进行的搜证工作,和吉敷原先心中的想象有极大的差别,金越很多时候根本不按程序处理,不把法律当作一回事,而是以缺乏理智的态度来处理事件的。

他们真正接触到的案件,大多是很无聊的事情。例如:因为巨额的债务而强盗杀人的案件,或是强暴案,或分赃不均、黑吃黑的同伙互殴等等案子。金越处理这类案件的能力特别高超,简直是游刃有余,他是个既像刑警,更像流氓的人,别人无法理解的黑帮人物的想法,他却了然于胸。如果单纯从这一点来看,他倒是一位优秀的刑警。

但是,这一点却让吉敷觉得十分厌烦。为什么像金越这样低级的人物,却是优秀的刑警呢?这是当时吉敷心中极不以为然的想法。樱田门要对付的,就是犯罪者的世界,那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低劣百倍。这让吉敷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非常失望。

不过,现在想起来,或许当时有人比他更觉得失望,那个人是通子。

因为通子是个美人,所以金越一直很想去吉敷住的公寓。通子的厨艺不差,老实说吉敷并不怕金越来访,只是,吉敷也很清楚通子非常讨厌金越。金越的酒品很差,即使到了吉敷家,也是酒不离口,喝了酒后,便唠唠叨叨地述说身为刑警老婆该如何如何之类,令人不舒服又老掉牙的话题。

吉敷觉得金越讲的那些话,比小学的师长训话,更像在说教,更让人难以忍受。

因为他每次都说相同的话,吉敷夫妇有时难免会忍不住地露出明显的不耐烦神色。这种时候,金越却会拍着吉敷的背,有点嘲弄地说吉敷:“你这个小子就是太迷糊了。”

五年后,金越离开樱田门,从刑警的工作退休了。那时金越已经不是吉敷的搭档,通子也不是吉敷的妻子了。

吉敷的心里想着这些事的当儿,窗外的太阳已在不知何时下山,列车也到达钏路车站了。时间是二十一点五十七分。因为那个晚上已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所以吉敷便找了一家车站前的旅馆,早早休息、睡觉了。

7

第二天早上,吉敷在旅馆用完早餐,把行李寄放在寄物柜后,便去车站前的书店,买了钏路市的地图。

根据通子信上说的,她开的店在北大路三丁目。信上这么写着:北大路是通过钏路车站前的大马路,这条铬一直到币舞桥为止,我的店就在这条北大路的尾端,位于币舞桥前面一点点的地方。那是一间正面的宽度只有两间2左右,名副其实的小店。

走在积着雪的北大路时,吉敷心中不禁一震,因为这里和盛冈太像了。虽然这条北大路比盛冈的站前路长,但是,也是走到路的尽头时,就会遇到河流。北大路的尽头是旧钏路川,河面上的桥是币舞桥。盛冈那边的桥是开运桥。“白杨舍”位于开运桥前的右侧,钏路的通子的店名叫“丹顶”,则在币舞桥前,也是右侧。

如信上所说,通子的店确实很小,店面也很朴素,一般人经过时,大概不会留意到吧!因为今天是正月初三,一般的店大都还没开店,所以通子的店也挂着“休息中”的牌子。不过,虽然玻璃门里垂挂着帘子,从外表看不出里面的情形,吉敷却觉得里面有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译注2:“间”是日本旧制的长度单位,一间为六尺,约为一点八一八公尺。

有一家咖啡馆有营业,这家咖啡馆和通子的店中间隔了两间房子,是必须往地下走的店。吉敷进去之后,立刻走到负责收款机的年轻女子面前,亮出警察的证件。那个女子的反应让吉敷吓了一跳。通常年轻的女子面对这种情形时,一定会面露紧张的表情,然后等待刑警的问话。可是这个年轻女子却说:“呃。”她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很冷静地说:“现在老板不在。”

“没有关系,找你也一样。我只是想了解这附近的‘丹顶’的经营者。”

“是。但是,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们并没有什么私交,‘丹顶’的经营者只是偶尔也会来这里喝咖啡而已。”

“你说‘说过好几次了’?”

“是的。我和那个人并不熟,不过,印象里她不像坏人,她是个好人。”

“你说‘说过好几次了’,是对谁说的?”

“没错,我对警察说过好几次。……你是警察吧?”

“我是。”

“我确实说过好几次了。”

“说的都是和加纳通子有关的事?”

“是的。”

“你是对哪里的警察说的?”

“我想是钏路署的警察吧……你不是钏路署的警察吗?”

“我不是。我是东京来的。”

“噢。”女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钏路署已经开始调查通子了。钏路署?吉敷转念再想:钏路署为什么要调查通子?该不会是怀疑通子是杀人凶手吧?

“钏路署的刑警说明了要调查加纳通子的理由吗?”吉敷不自觉地发问,但是问过之后,立刻感到自己的问题毫无意义。他不认为刑警会在调查案情时,对询问的对象一一说明调查的理由。

“理由是,杀人,嫌疑。”女子理所当然地说。她肯定的语气,让吉敷颇为意外。但是,不管如何,钏路署似乎和青森署一起行动,已经开始调查“夕鹤九号”上的命案,并且以那支镀金的汤匙为线索,追查上通子了。“钏路署的刑警常常来这里吗?”

“是的。”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查问的?”

“这个嘛,大概是从十天前吧!”

“十天前?”怎么会这样呢?吉敷心想。十天前的话,不是十二月二十二、三日吗?通子打电话到一课给自己的那一天,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发现“夕鹤九号”上有尸体的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九日的早上,为什么钏路署会早一个星期左右,就来这里探听通子的事?

“不会是十天前吧?”吉敷说。他拜访青森署的中山刑警的时间是一月一日,那天青森署还不知道死者的身分,甚至还以为死者就是通子。难道是自己去过青森署之后,青森署就发现想错了,察觉到凶手可能是通子,然后循着仿鹤形的镀金汤匙这条线索,追查到嫌犯在钏路经营镀金工艺店,便立刻发动钏路署的人展开行动吗?如果真是这样,钏路署再怎么快,也是今天才会有所行动呀!

“不,确实是十天前了。刑警第一次来我们的店询问的日子,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那天是星期五。”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五?”

“是的。”

“从那天起,警方就常常来?”

“是呀,刑警几乎每天都来。”

“真吓人……”吉敷想:一定还有别的事件。但是,那是什么事呢?

“刑警先生,你不是来查问那件事的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件事。我是为别的事情来的。”

“你不知道那件事?”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事情?”

“哦……原来东京的人不知道呀!在我们这边,那件事情可以说是大家都知道的大事件呢!这边的报纸每天都有报导,电视新闻也有报导;我还以为东京的人也知道了。这么说来……你不是为那件事来的。”

“我是昨天晚上才到钏路的,而且,我在东京的时候,一直很忙,就算有看到新闻报导,也可能没有放在心上。你说的事件,到底是什么事件?”

“去年十二月二十日发生的事件。”

“在哪里发生的?”

“就是我们这里——钏路呀!在钏路北边,靠近爱国新城镇,一个叫做广里的地方。”

“广里……”吉敷并没有拿笔做记录。如果这是有名的案子,只要去钏路署问一下,他们应该都有纪录可供参考的。还有,广里这个地名,他有印象。通子给他的信的住址里,有这个地名。

“广里的三矢,高级公寓。”

“三矢高级公寓?”

“嗯。”

吉敷想起来了。钏路市广里三矢公寓,通子的住址确实是这样。

“那里有一大片原始森林,原本很荒凉,开拓者把森林砍掉了一部分以后,才盖了高级公寓。不过,那一带的住宅公寓也就只有三矢高级公寓了。住在那里五楼的一个女人,杀了两个女人后逃走了。”

“名字呢?”吉敷着急地发问。

“名字?你问杀人者的名字吗?”

“是的。”

“还用说吗?当然就是‘丹顶’的加纳通子。”

原来如此。他不知道这件事,难怪通子不要他来钏路。吉敷的心里不禁如此自语着。

“钏路的人都知道这个命案吗?”

“嗯。”

“造成大家注意这个命案的原因,是一个女人杀了两个女人?”

“不只是那样。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命案里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不可思议?”

“对,太不可以思议,真的很奇怪,简直像怪谈一样。”

“怪谈?”

“是呀。因为命案里还出现了穿着盔甲的武士,所以才会那么轰动,本地的电视台还把这个案子当成大新闻来处理。”

刚才那个女子说的怪谈,是什么怪谈?以前来北海道办案时,也听说过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是和某个丧礼上的遗像有关的怪谈。北海道这个地方似乎经常发生不可解的事件。吉敷不禁想象:这次的怪谈比得上那次的吗?

他抬起头,看到刚才那个女子正在整理整堆的报纸。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