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川心想,他的卑鄙打算,自是不能跟他哥讲。
越星川用好久没去西山的理由,随意糊弄了一下越飞俊。越飞俊这会儿又正心疼弟弟,便一口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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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殿里,越飞俊才卸下对着弟弟的笑脸,偷偷传来太医正。
越飞俊板着脸问:“医正,朕问你,若是一个人打仗杀人杀多了,影响到性情,还会造成失眠、性子躁郁、性情阴鸷,甚至有时候控制不住弑杀敌军人马。这等情况有法子治好吗?”
太医正听得心里一个咯噔,这样的病状,又能让皇帝亲口相问,还能有谁?
再细细分辨那些症状,太医正站在原地,头上冷汗直往外冒。
越飞俊黑着脸:“医正,你直说便是。朕不会因为你说实话,就胡乱砍了你的头。同样,你也不要隐瞒朕什么。”
太医正斟酌来,斟酌去,最后硬着头皮道:“回圣上,这种病症臣听说过一些。但是圣上所说的情况,已然是很、很严重的那种……,只能徐徐图之。”
太医正知道,这病他知晓了,怕是还得让他来治。说轻了,回头治不好他要完蛋。如今这般说实话,才是最好的。
越飞俊听到实话,心内一沉。
接下来,越飞俊就以这种压抑的心情,听完了治疗的一些法子。
让太医正退下去后,越飞俊对着身边大太监吩咐:“庆功宴换成西山狩猎,记得让西山上的人多放些星川喜欢吃的小鹿。”
前一句温和无比,下一句又自生威严:“还有前头那些皇家学堂里一块读书的,星川说想见见,让他们都去,一个都不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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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庆功宴换成了西山狩猎庆祝的消息,便由宫中传了下去。
镇南侯府,宫里出来的太监先通知了镇南侯一声,接着又特意去了景和光的院子。
“世子爷,明日宫里的庆功宴变成了西山狩猎,您一定要去啊,圣上可是点了您的名的。”
景和光听到宫廷宴会换成了西山狩猎,心里满意极了!
宫里的庆功宴,依照官职、品阶排座位,他的位置和越星川的位置肯定隔得很远。只怕一晚上的接触,就限于他向越星川敬酒的工夫。
可换成西山狩猎,他想找越星川的机会就多了!想想在山林里,两个人骑着马溜达,他再一显身手打几只猎物,简直不要太美!
景和光道:“公公放心,和光明日一定去,绝不会忘了。”
这位公公见他给了肯定答复,便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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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人一走,景和光就兴致勃勃地让阿福把弓箭找出来,让他练练手。还好原身这家伙也会点箭术,倒也免了景和光又去找借口来解释。
在现代的时候,景和光是会射箭的,准头还很好。
可换了具身体,当然也要先练练,免得当场发生意外,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阿福把弓箭翻出来,又把简易靶子挂到墙上。
弄好后,阿福不放心地叮嘱:“世子爷,您少射几支箭,免得回头胳膊酸。”
景和光道:“我就试试手感。”
景和光站开,箭搭上弦,手臂往后拉动弓。
瞄准靶子再松手,箭矢便像流星般扎进了箭靶之中!
这一箭在五六环之间的位置,但阿福在一边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他欢喜地喊道:“世子爷!中了中了!”
景和光笑笑,又是接连两支箭出去。
这两支更稳些,在八|九环。
又射了几支正中红心,景和光放心地收了弓箭。
阿福惊喜不已:“世子爷神猛,进步这般大,明日一定能出彩!”
原身会射箭,不过兴趣不在这上面,也就十箭五中的水准。现在景和光射了几箭,就中了几箭,可不是进步巨大。
景和光甩甩胳膊,心想:明日若是越星川能有阿福一半捧场那就好了!
不过除了明日接触一下,他是不是还得准备一下谢礼?
景和光想到这里,便又去屋子里找什么东西作礼物好。
因着手头拮据,景和光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东西。
景和光翻了许久,才找出来一个胖胖的小玉老虎。
小老虎很是小巧,不过确实很可爱。景和光瞧着这个小老虎,心情都好了,于是便把这个小老虎装进荷包里,准备明日带上。
除了这个小老虎外,景和光回头再找出几样东西,又去问赵宝芝添了几样,这才算是准备好了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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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光折腾到很晚,然后洗漱、沐浴、睡觉。
但越星川躺在王府的大床上,一直到三更半夜,都只觉得心里烦躁,闭上眼也睡不着,仿佛还在那远方的战场之上。
轮值守夜的李大听着里头的翻动声,心里挺难受的。
仗打到最后,其实军队里的老人们都厌倦了。但他们只能坚持,为了守护背后的家国和百姓。
像李大这样心大乐观的,倒是不受什么影响。
可越星川后来成了主将,全军的压力担在他一人身上,他便经常睡不着。加上越星川本身就是一员猛将,常常厮杀在阵前,更是积攒了无数的血腥之气。
发现不对的时候,越星川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他一人把对面几十逃兵全杀了,一个活口也不曾留。
——越星川失控了!
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的亲兵都吓了一跳,默默地将消息封锁住,越星川也不再亲自上阵杀敌。
但即使这样,越星川身上逐渐改变的气场也变得愈发凌厉、迫人,一日比一日更具震慑性,也让更多人避他不及。
可谁知道,白日那个可怕的银甲将军,连睡眠都成问题呢?
楠木大床上。
越星川念着清心经,只觉得头愈发地涨。
他干脆放弃念那该死的经文,胡乱想了起来。
越星川又想到了景和光那张脸,从前还稍显瘦了些,如今是无一处不完美。
还真是好看啊……光是这么想着那张脸,越星川就觉得胸口的气仿佛顺了一些。
胸口那口气顺了的感觉太舒服。越星川翻起身,问道:“几更了?”
李大答:“回将军,三更了。”
越星川道:“哦,那应该都睡了。”
李大正不解这话,就见他家将军起了身,自己动手穿上了衣服,踩上靴子往外去。
“你一个人跟上就行。”
越星川交代了声,就只带着李大出了门。
半夜将军睡不着,陪着吹风这事李大干过挺多回。这回李大也只以为他家将军是觉得屋子里憋,出来喘喘气。
谁知道……他家将军,直接奔着别人家的府邸去了!
李大不熟悉京城,白天送东西他也没亲自送,不然他就能知道这是镇南侯府了。
不过等到一路往里去,李大接住被点穴后晕倒的阿福后,李大就知道了,这是白日里那个美人世子家。
想到那两箱讨好美人的金子,还有将军明日的计划,李大无声地笑了笑,看着他家将军悄然进了美人的屋。
要说什么三观,小事上李大的三观是不太行的,甚至有点猥琐,他只想着自家将军高兴就行。
那厢,越星川进了屋子。
黑暗中,目力极好的越星川一下就看到了床上的人。
果然,看见这人他心里便又舒坦了些。这种舒坦,就像他以前看到景和光那张脸上有笑容一样。
不过现在景和光两只胳膊搭在被子外头,正睡得人事不省。
越星川靠近,给景和光穴位上来了一下,彻底让景和光睡死过去,不到天亮绝醒不过来。
把人点晕了,越星川才在床沿上坐下。
坐下后,越星川确认了:他以前讨厌这人的接触,但现在他喜欢上了靠近景和光,靠近景和光让他觉得舒服。
越星川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景和光的脸一下。
软绵绵的,挺滑,比有次他救出来的小娃娃脸皮还嫩些。
边关上的小娃娃,整日里风吹着,自是没有京城养着的人皮肤好。就连越星川自己,皮肤也糙得很,才惹得太后白天心疼得不得了。
越星川就碰了一下,然后把景和光的手塞回被窝里,就什么都没干了。他看着景和光,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竟是有了困意。
越星川看着景和光的大床,心里犹豫了一下。
但他失眠、睡着了也经常会做些不好的梦、回头醒了更不舒服,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年多,能好好睡会的诱惑实在太大。
越星川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反正他是个变态,现在更是个有病的变态。于是便心安理得地脱了靴子和外衣,躺上了床。
伴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还有旁边人身上沐浴过后清浅的香气,越星川睡着了。
外面的李大等了好一会,估算他家将军在里头待了超过两刻钟了,开始茫然。
——这都半响了,里头可什么声都没有啊?!自家将军在里头干什么呢?
两刻钟都没看到人,李大也有点不放心,于是跟着摸进了房间。
门口一响,越星川就醒了过来,一双眸子凌厉地扫了过去,自己也翻身摸到腰间短刃,警惕地绷紧了腰身。
瞧见是李大,越星川才放松下来,眼神也变得惺忪,微有些不耐道:“一个时辰后再来叫我。”
李大惊喜得很,如果他没看错,刚刚他家将军应该是睡着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好事啊。
李大提议道:“要不两个时辰?”
越星川给他一个白眼:“一个。”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再说了,他明日里还有正事呢。
明天,他会在和景和光说话之前,英雄救美一次。读书人最讲究,如此一来,便可彻底灭了景和光同他分开的心。
越星川打好算盘,侧身看着景和光侧脸,低声嗤道:“升官你应该也喜欢?”
胡言了几句,本还有些困意的越星川又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李大把越星川叫醒,两人离开。
回王府的路上,李大看着精神头好了不少的越星川,兴奋地问道:“将军,什么时候把人接进府啊?”
越星川睡得一头黑发半散,几缕发丝飞在夜风中,黑沉的眸子看他一眼:“明日你好好干,就能尽快了。”
心里却想,以刚刚那个奇怪的梦里的上下,他好像才是……该“嫁人”的?